纸上的徒步与回眸——关于杨平和她的水墨画

文 / 杨卫

在中国的传统水墨画中，人物题材一直是一个弱项。这当然有着材料的局限，即宣纸的属性，很难像油画那样，在硬质材料上表现结构、透视等关系。因此，人物题材被弱化。其次，这也是源于传统中国人，对人的理解，比较笼统和概括，不太强调个性的彰显。所以，对人物的刻画，也并不深入。

但是，近世以来，受西风东渐的影响，水墨画也开始自我鼎新，吸取了不少西方绘画的表现因素，由此催生出一种新水墨画，不仅笔墨方式有了变化，题材也在不断更新。

同时，随着开放意识的加强与思想解放的深入，人的主体意识开始觉醒。于是，便有了许多水墨画家，将人物画作为探索方向，来表达自己对社会的认知、对现实的体验、以及对时代的感受等等。我所认识的艺术家杨平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
杨平的水墨画，多以饮食男女为题材，尤其着重刻画了现代都市女性，表现了她们身处于激烈变化、纷繁复杂的物质世界中，内心的渴望、憧憬和向往，以及孤寂、失落、忧郁、彷徨、迷茫与哀婉等情绪。

我们可以把这些作品，看着是杨平对当代社会的关照和时代心理的捕捉，也可以理解为，这是杨平对水墨画的转型、沿革与创新等问题，所做出的某种回应。

事实上，新水墨画之所以新，就是因为打破了传统水墨画的逸趣，将那种远离世俗、寄情山水的归隐与遁世情怀，拉回到了现实社会中，以笔为戈，以纸为戎，重新介入我们的日常生活，关照我们的内心。

杨平相继在北京画院、首都师范大学美术学院，以及中央美术学院读书深造，所获得的艺术启迪，并由此打下的造型基础，形成的绘画观念等等，都是关乎于此。

选择女性为表现对象，当然是因为杨平自己身为女性，能够更为深刻地把握这个题材，真正触摸其内部。所谓同命相连、感同身受。艺术的表现，只有真正走进对象，融入其中，获得某种通感，才会有力量。

尽管对于某些天才型创作者而言，如曹雪芹，如劳伦斯等等，能够跨越性别的屏障，去揭示女性世界的芳草蓠蓠与落英缤纷，但仍不及女性自己来表现自己。因为同性之间的表达，不仅只是观看和发现，还渗透了身体的经验。

所以，我们能够从杨平的绘画中，看到她自己的身影。其画面中描绘的女性形象，无论是安然独处，还是两性相依，或是跻身于热闹非凡的人群之中，都呈现出了某种情深意意的羞涩之美。

其风韵的媚态，朦胧的神韵，以及悱侧惆怅的情绪，与其说是杨平在表现当代都市女性，不如说是她在自我投射，将自己的内心告白与生命感受映入画中。

我比较喜欢杨平的水墨画中，所渗透的那种古典气质与含蓄之美。实际上，这是当代都市女性日益缺乏的品质与内涵。在现代性的挤压与纷繁物质的诱惑下，许多都市女性变得越来越疯魔、乖张和欲欲跃试，远离了过去的优雅与文静。

杨平显然是不屑于此，她用画笔去捕捉幽然、惬意、素净的气息，挖掘女性的朦胧之美，回溯其古典气质，不仅是自我的文化反思，也是对当代女性形象的一种重塑。

应该说，这正是杨平的水墨画之意义所在。她将这种意义注入自己的艺术观念，并抒发于纸墨间，从而也就形成了素净清淡、温润细腻的画风，象简味浓，耐人寻味。

2017．10．30于通州